呂歸和魔無道走了。
臨走的時候,魔無道說呂歸的心性早就出現了很大的問題。
特別是這十八年來渾渾噩噩的,要不是等李易,怕是根本就堅持不到現在。
再這么下去,呂歸會徹底瘋掉的。
所以,魔無道要去幫助他,幫助他渡過這一道難關。
修力不修心的修仙者,除非天生心性超人一等,否則注定會‘力不從心’,導致心性扭曲。或瘋癲,或瘋狂。特別是呂歸這樣的殺手,殺氣就是他炫耀的資本,從來都不會刻意祛除自身的殺氣。
再加上失去人生目標,時間一久,整個人都開始懷疑自我存在的意義了。
“你小子是個執拗的家伙。”
“我若和你說道理,你必然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。”
“但我相信,你肯定能夠自己想通很多事情的。”
這是魔無道對他的叮囑。
李易的問題在他自身,他自身想不通,再多大道理他也聽不懂。
李易在原地站了許久,他笑了笑,覺得挺好。
大家都挺好,那就足夠了。
李易離開了天中仙境,他漫步于荒原上,行走于沙漠,奔行于滄海之上。
世界很大,哪怕他見過更大的。
但他站在這里,依舊覺得這里很大,用人的眼睛是無法全部看清楚的。
歲月靜好,景色怡人。
有湍流不息的大河,不在乎歲月的流逝奔走著。
那浩瀚無垠的海域,波瀾壯闊,有鯨起伏,有海鷗飛馳天地間,發出清脆的鳴叫聲。
誕生界主讓這個世界滿目瘡痍,但它依舊在頑強的自我修復。
人們依舊不會放棄生存的念頭,他們還是會去開墾土地,期待下一個收獲的季節。
命運是無常且無序的,人的命數也許是注定的,但更多的是取決于自己的選擇。
時間不能倒退。
命運的軌跡也不能夠重選。
李易思索著這些事情,他的心情無波無瀾。
耳邊沒了市井中的喧囂,那些人完全會因為誰潑了一盆洗臉水而爭執不下,甚至大打出手。甚至那些討人嫌的專門愛占別人便宜的,還咄咄逼人的架勢。
卑鄙者,總是橫行無忌。
老實誠信者,卻總是承受著委屈、不公。
“原來……”
李易站在空無一人的沙灘上,“世界是這般美麗。”
他沒去責怪老賊。
老賊讓他生活在那種地方,那種地方的一切,就是他的世界觀。
現在,他拋下了所有念頭,所有恩怨是非。
他放空了自己去看這個世界,這種狀態讓他覺得,便是一棵百年大樹,都讓他流連忘返。
哪怕一株不起眼的小草,也會讓他停下腳步。
這就是生命的意義,生命是偉大的,是堅韌的,是永不放棄的美。
或許,這就是創世主宰愿意犧牲自我想要展現給所有生靈看的。
可然而……
又有多少人愿意停下腳步去看一看,想一想呢?
名利如洪流,迫使人們不得不加快跑步,不得不提著一口氣追趕著時代的腳步。
畢竟,要是慢了一步,可就什么都沒有了。
那種追趕,那種緊迫感……
甚至會持續到他們倒地,再也爬不起來的那一刻。
再然后,他們的子女也會繼續延續著他們的腳步繼續狂奔,繼續往前沖。
怎能停下來?
所以,李易想過讓所有人都去反抗,反抗那些不公的規則。
李易就坐在這里,看著這里的風景。
激蕩的海水卷來一海螺,李易默默伸手抓起,他不是沒見過海,他只是沒為海停下來過。
陽光下,海螺閃爍著不一樣的光芒。
它只是滄海中不起眼的一個微小生命,但它也有自己的命運,有著自己獨特的美。
李易將海螺又放在了沙灘上,隨著浪潮卷來,它不僅沒有再入大海,反而更向岸邊靠去。
許久,李易雙手攏在嘴前,大喊起來。
“大海啊,它都是水。”
“人們啊,兩條腿啊。”
忽有浪花數丈起,驚濤拍岸,濺起無盡浪花。
李易哈哈大笑,被淋了個濕透。
那浩瀚的海洋似乎是在說,你可閉嘴吧!
李易大笑不止,很想說點什么,卻又覺得腦海里空空的,心中沒有任何華麗的詞藻能夠去形容眼前的一切。
或是海日生殘夜,江春入舊年。
或是百川東到海,何時復西歸。
或是三萬里河東入海,五千仞岳上摩天。
心中無,便也就如鯁在喉,怎么也無法去述說。
他坐了許久,一直到夕陽西下,天色晦明晦暗。
那月已起,起時便已很高了。
李易扭頭看向他處,月夜下,海岸處。
有女緩步而來,青衣無暇,踏浪而行。
她赤著雙足,海浪沖刷著那雙玉足。
她一路來,似乎左右搖晃著,如塵世間的普通女子。
李易沒說什么,只是繼續看向遠方。
“聽說,你回來了。”
她開了口。
李易嗯了一聲。
她又問,“一切可還如意?”
他笑了笑,笑得有些苦澀。
她站在那,海風擾亂了那如瀑布的黑色秀發。“我總是會在想不通事情的時候,坐在島嶼上,看著海潮,看著日出月升。我時常在想,大海可有愁緒?”
他沒有說什么,只是默默的坐在那,潮濕的沙灘,帶著腥味的海風。
她也沉默了,也只是靜靜的看向遠方。
那遠方又有什么呢?
不過就是潮起潮落,浪花激蕩。
“還走嗎?”
她撩起額前隨風亂擺的秀發,掛在耳后,語氣透著幾分忐忑。
“也……許吧。”
他很遲疑,透著幾分不確定。
她側過頭來,看著浪潮將他淹沒,但他依舊不動,也不反抗。
似乎……
在他的身上,她第一次看到了‘認命’二字。
很多人都希望李易有所改變,改掉滿口臟話,改得有素質,有品格,改得像是一個圣人那樣。
可令她心疼的是,他似乎……
已經死了。
死在了自己的追求上,死在了他人的注視下。
不知從何時起,他已經失去了那一股子干勁,遇事不怕,嘻嘻哈哈,想逃就逃,想罵就罵的狀態。
李易低下了頭,埋入雙膝間。
似乎,他也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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